吉祥忘了天清观的事,落睫点点头。
穆澈最喜她无忧,此日却多见她愁感反常,目光轻转,笑道:“今日带姑娘出门,可有谢礼回我?”
吉祥抬眸看他,水岚横生。
“也不要别的,姑娘绣的荷包,送一个给我就好。”
吉祥想起上一回费了半月功夫向琏瑚学来的玩意儿,颊边一热,“那么丑,从没见你带过。”
佳人所赠,怎么好带出去招摇?——话音几乎脱口,身在外面,穆澈到底没说,一笑带过。
即便如此,旁座人已要坐不下去了,他们听不见二人喁语,但见这风华卓众的一对□□依依,无有一丝狎亵,却亲切莫间,顿觉自己多余。
月圆清夜,团聚良辰,如有伴侣相随侬语,哪个愿意出来喝独酒?本就是为躲眼街上的伉俪同游才到这儿,谁想缘法恁个促狭。
孤身目睹鹣鳒,怎一个难堪了得?
两个不相识的酒客隔桌互望一眼,举杯互相敬了敬,打算喝完这杯就结帐。
“咦,这家店好奇怪,还有护院的!”
一道脆音响起,店老板引着一行五六人上得楼。打头的是一个面孔方正的半旧蓝衫男子,三四十岁之间,透出几分儒秀,紧跟一个少男一个少女,后头是两个精壮男人。
听口音不是京人,周身颇有风尘,想是刚刚远游入京。方才说话的少女不过十岁模样,相貌已格外姣好,踏上楼梯,一眼望见窗边月下那素衫俊容的男子。
纵使女孩全未解事,一望之下,也不由呆了一呆。
人多眼杂,吉祥不好意思地松开手。
那两个酒客见状倒沉下了身子,人多果然热闹些,远道来的一行人围着墙侧大桌坐下,要了好酒好菜,便与邻座酒客攀谈起来。
“赶到节下进城,真是好大热闹,京城繁华果然不同!”沉香面峨象鼻的高个男人爽然笑谈:“一路想找个打尖处,谁想街上的琴馆棋社忒多,我这兄弟饿得够呛,远远瞧见一幢灯火通亮的客栈进去,张口一嗓子叫店家上菜,再看竟是案设文房,一群斯斯文文的才郎正联诗评对呢,看见我们这群乡巴佬,吓得一愣一愣的!”
另一个身长八尺的精硕汉子糙脸微微一红,虽则生相摄人,受了揶揄却不反驳。
一畔那女孩子俏皮眨眼,“仝叔最会说话,明明您把最重的行囊给全叔拿,这时怨全叔饿了,待会全叔多吃些,叫仝叔一旁看着,哦,还不许他喝酒!”
女孩的口齿亦不在前者之下,笑言一串子,四桌人都笑了。
那儒雅男子在女孩头上拍了一拍,拱手转问:“韶京果然雅风如斯?”
头戴士人巾的男人举杯笑道:“诸公远道而来,也许不知,可曾听说京城五侯中有一门穆氏双侯?其中卓清侯府最是文采风流,代代美传逸事说也说不尽,因起雅比风尚,举城争效,故有此风。”
儒秀男人听了点头,男子谈兴上来,转而欲向窗畔之人攀谈。他见那窗下的公子风华无俦,却意外平和可近,殊无一分拒人,心想若能相谈数语,也算不枉。
正待开口,上菜的伙计听见前言笑道:“这条街浑名‘引凤驻’,原本琴馆极多,小店没有瑶琴雅乐,红牙敲板的小调是有几首的,唱曲的妹儿生得俊俏,一会儿叫她上来唱几曲,给诸位客官消消乏。”